今日《南方周末》刊出我的短评《人性光亮在民间》,发表时标题改成了《人性光芒在人间》。“在民间”与“在人间”,一字之差,意境全失,一下子就将我含沙射影的腹诽,变成了《读者》式的低俗感动,同时营造出企业雇佣童工演唱《感恩的心》的动人气氛。
结尾也被删节得厉害,我的原作是“去年,有杂志做过一项关于中国人信用的调查,结果显示,官员信用最差而农民信用最好。联系到上述两案中那些普通人,甚至是引车卖浆者流的底层普通人的美好表现,我忍不住想起一句话:“礼失而求诸野”。也无妨,至少人性光亮,仍在民间”,见报时成了“上述那些普通人,甚至是引车卖浆者流的底层普通人的美好表现,让我忍不住想说一句话:人性光芒仍在人间”。一下子就将我这个三十多岁的人,穿越为一个天真无邪的喜欢写“不要问我的名字,请叫我红领巾”一类句子的小学生。
我向笑蜀老师抗议,得到回复是,目前南周有难言之隐,言论空间非常逼仄(不止南周,也包括南都。笑蜀尚有极沉痛语,不宜放出,暂略)。我对笑蜀说,捂住你们的嘴巴就是捂住读者的耳朵,所以,你们不妨把自己的广告语改成这样来抗议:在这里,读聋中国。
顺便说一下,我的讥刺决不是针对南周,而是针对让南周如此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幕后铁手。网络与平媒唇亡齿寒,南周每失去一寸言论与新闻的空间,则网络的言论与新闻空间,也同样狭窄一分。
人性光亮在民间
刊于今日《南方周末》宋石男
1935年,纽约一名老妇人因偷面包被审。她流着泪水乞求法官原谅,说只是需要面包去喂养嗷嗷待哺的孙子。法官依然判她有罪,不过可选择10美元罚款或10天拘役。这时,时任纽约市长的拉瓜迪亚站起来,脱下帽子,放进5美元,对其余人说:“请各位另交50美分罚款,为我们的冷漠付费,也为我们生活在一个老祖母要去偷面包来喂养孙子的城市而受罚。”
时光流转,在今日之广州,有一些良善的普通人,也放进了他们的5美元。
4月21日,重庆开县来广州务工的张氏两兄弟,持刀劫持女人质,与警方对峙90分钟后被擒。他们称,抢劫是想为其母筹集医药费。说法被媒体证实后,不少热心民众愿为张母捐款,其中一位说:“这不是鼓励犯罪,而是出于最起码的同情心”。
依靠“最起码的同情心”,另一起悲剧也得到妥善调停。4月18日,12岁黄姓男童在高楼抛砖玩,砸死路过女婴。男童家境贫寒,其父为筹钱赔偿,一度想卖掉亲子,其母则向死者家属下跪道歉。数日后,普通民众与企业捐款12万余元,助黄家支付9万元赔偿金,死者家属也与黄家达成谅解。剩余的3万元捐款,以遇难女婴的名义捐给福利机构。
在上述事件中,不同立场的普通人均闪现出人性的光亮。
张 氏兄弟铤而走险的背后,是对母亲的热爱与责任感,是无奈与绝望中迸发的担当(当然,美好的出发点并不能为之脱罪,他们的行为也绝对不应提倡)。而为张氏母 亲捐款的普通民众,则如墨子说的“有力者疾以助人,有财者勉以分人”,尽显“兼爱”光辉,也为他们生活在一个儿子需要去抢劫来为母亲治病的国家而救赎。
在坠砖杀婴案中,肇事者家长表现出相当扎实的责任感,愿为赎罪付出一切,受害者家长则报以难得一见的宽宏与谅解。而10多名热心捐款的普通民众,更让洋溢人性光辉的溪水流淌成江河。他们三方,共同证明了罗尔斯所说的“道德人格”并非乌托邦——人有能力获得善的观念,人还有能力获得正义感。
孟 子曾说,“无恻隐之心,非人也;无羞恶之心,非人也……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;羞恶之心,义之端也。”张氏兄弟抢劫案及幼童坠砖杀婴案中诸人的表现,说穿了 就是“恻隐之心”与“羞恶之心”——前者酿出悲天悯人的情怀以及由此生发的善行,如春天的树般指向天空;后者酿出无所逃天地间的责任感以及由此生发的义 举,如夏日山峰矗立大地。
去年,有杂志做过一项关于中国人信用的调查,结果显示,官员信用最差而农民信用最好。联系到上述两案中那些普通人,甚至是引车卖浆者流的底层普通人的美好表现,我忍不住想起一句话:“礼失而求诸野”。也无妨,至少人性光亮,仍在民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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