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奖金门”争论中震耳欲聋的沉默

靠政府救助才免遭破产的AIG要发给员工上亿美元的奖金。这件事在美国朝野引起了极大反弹。从总统，国会议员到普通百姓，多数人都气愤难平：纳税人的救援，怎么落到了这帮始作俑者的腰包？是否应该追回这些奖金，如何追回，成了最近的热门话题。按照美国政治的习俗，将这事称为“奖金门”，也是顺理成章的了。

其实，虽然上亿美元不是小数目，AIG奖金的事却只是美国金融业以致整个经济体系积疾的冰山一角。君不见，日前报道说，另一个因财务危机而被收购的投行Merrill Lynch在去年发了更多的奖金。其他限于困境的投行，对自己的经理和员工也是“慷慨解囊”。人们不仅要问，这些“奖金”，所“奖”的是什么？

更能反映问题严重性的，是这场争论中缺失的两个“主角”：接受奖金的投行经理和发出奖金的投行股东。他们的沉默，值得我们深思。

人们通常认为经理们得到高薪金有两个理由：一是他们为企业创造了（带来了）巨大利润，二是他们承担了一定个风险。但是在企业遭受灭顶之灾时，他们为什么还是照样“财源滚滚”？他们既带来了巨大损失又不承担个人风险，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？可惜，没有人出来回答。华尔街那么多高层管理，居然没有人出来，或者说他们拿得应该，或者说自愿放弃奖金。甚至国会议员们多次放话希望他们自愿退出奖金，都没有人回应。这种表现，除了“令人心寒”以外，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。其实这也难怪。在金融界，从商学院到公司的招工选材，“贪婪”都是作为优点的。据说，能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人，才能为公司争取最大利益。但是，高管们是企业的“守护者”而不是所有者。他们有责任把股东的利益，而不是把自己利益，放在第一位。然而现实上，高管以种种手段为自己谋利，而不惜伤害到企业。这种高管与公司的利益冲突，不仅在华尔街，而是在美国所有公司，特别是上市公司都存在。可惜的是，在企业表现好的时候人们不会关注。而企业遇到困境时，又似乎得罪不起这些高管，尽管正是他们造成了这困境。即使将他们解雇，还得提供“黄金降落伞”。如此下去，才到了今天这样的荒唐局面：在华尔街高管的行为造成企业大伤元气而需要纳税者救援时，他们还好意思拿着“合同”来要钱，而且是躲在“薪酬顾问”的背后。这种品德还值得托付吗？当华尔街都是这样的人的话，这个行业还有未来吗？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。

说到“合同”，我们应该要问：谁与谁订的合同？在这个过程中谁代表股东的利益？这又是美国经济体制的一个大问题：机构投资者的失职和普通股民的无力。企业的最高权力机构是董事会，通常由大股东和行内专家组成。目前，企业的大股东通常都是机构投资者如退休基金，公共基金等。他们运作的目的是通过投资交易赚钱，而不是把某一个企业办好。他们感兴趣的是预测企业的价值而不是提高企业的价值。所以，董事会的实际掌权者就是企业的首席执行官（CEO）和他的同行（也是其他企业的高管）了。我们知道，协调高管与企业之间的利害关系本来是董事会的重要工作。而如今，董事会和高管成了一家，而真正的股东就被晾在一边了。所以，是谁与谁订的合同？可以说是CEO的左手和右手订的合同。如何在企业管理中体现股东利益，行使股东权力，这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。这次“奖金门”中我们根本听不到那些“大股东”的声音，就反映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。

本来，如何确定高层管理人员的报酬是企业管理中的一个专业问题。但是现在，华尔街的奖金成为了一个政治话题。这是相当不幸的，因为华盛顿的政客们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和信息来解决这个问题，很可能越搞越糟，后患无穷。这个恶果不幸还是要你我来承担。但是我们不要忘记恶因是什么。这些恶因不除，即使经济危机过去了，“奖金门”或其他的“门”还是会把美国企业的活力和竞争力消耗殆尽。

【注】关于AIG时间中反映出的高级管理薪酬问题，《纽约时报》的这篇文章说得比较全面，清楚。http://www.nytimes.com/2009/03/18/business/economy/18leonhardt.html?_r=1&hp 【注】有一种为奖金的辩护说法：涉及奖金问题的很多人，他们与金融危机的造成并没有直接关系，不应该受到株连。我认为这种说法很弱。因为他们的奖金与不受他们控制的企业表现挂钩，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。在企业表现好的时候，他们因为别人的功劳而得到奖金。当企业倒霉的时候，他们也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倒霉，这也是公平的。